读《曾国藩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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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g 24, 20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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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如下

余通籍三十余年，官至极品，而学业一无所成，德行一无可许，老大徒伤，不胜悚惶惭赧。今将永别，特立四条以教汝兄弟。

一曰慎独则心安。自修之道，莫难于养心；养心之难，又在慎独。能慎独，则内省不疚，可以对天地、质鬼神。人无一内愧之事，则天君泰然，此心常快足宽平，是人生第一自强之道，第一寻乐之方，守身之先务也。

二曰主敬则身强。内而专静纯一，外而整齐严肃，敬之功夫也；出门如见大宾，使民如承大祭，敬之气象也；修己以安百姓，笃恭而天下平，敬之效验也。聪明睿智，皆由此出。庄敬日强，安肆日偷。若人无众寡，事无大小，一一恭敬，不敢懈慢，则身体之强健，又何疑乎？

三曰求仁则人悦。凡人之生，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，得天地之气以成形，我与民物，其大本乃同出一源。若但知私己而不知仁民爱物，是于大本一源之道已悖而失之矣。至于尊官厚禄，高居人上，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。读书学古，粗知大义，即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。孔门教人，莫大于求仁，而其最切者，莫要于欲立立人、欲达达人数语。立人达人之人，人有不悦而归之者乎？

四曰习劳则神钦。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，与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，则旁人韪之，鬼神许之，以为彼自食其力也。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，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，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，不营一业，而食必珍馐，衣必锦绣，酣豢高眠，一呼百诺，此天下最不平之事，鬼神所不许也，其能久乎？古之圣君贤相，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。为一身计，则必操习技艺，磨炼筋骨，困知勉行，操心危虑，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识。为天下计，则必己饥己溺，一夫不获，引为余辜。大禹、墨子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。勤则寿，逸则夭，勤则有材而见用，逸则无劳而见弃，勤则博济斯民而神祇钦仰，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歆。

此四条为余数十年人世之得，汝兄弟记之行之，并传之于子子孙孙，则余曾家可长盛不衰，代有人才。

译文如下

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过了三十多年，虽然官至极品，但我感到自己的学业并未取得什么成就，德行也无可称赞，不免感到懊悔和惭愧。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，特此写下四条忠告，希望你们兄弟们能够牢记。

首先，独处时要谨慎，这样心灵才能得到安宁。修身养性，最难的就是养心；而养心最难的则是独处时的谨慎。能够在独处时保持谨慎，便能做到内疚无愧，对得起天地和神灵。如果一个人内心没有什么愧疚的事，那他的心态就会十分平和，这是人生自强的第一步，也是寻找快乐的第一种方法，是保护自身的首要任务。

其次，持之以恒的敬畏可以让人身体强壮。内心要保持专注、静谧、纯洁，外在要表现出整洁和严肃，这就是敬畏的实践。出门要像是去见重要的客人，待人要像是在承接重大的祭祀，这就是敬畏的表现。修身以安人心，持续的敬畏可以使天下安平，这就是敬畏的结果。聪明和智慧，都来源于此。持续的敬畏可以让你每天都变得更强，而懈怠则会让你变得羸弱。如果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保持敬畏，没有丝毫懈怠，那你的身体就会变得非常强健。

第三，追求仁爱可以让人获得喜悦。所有人的生命，都是通过天地之理成就了他们的性格，通过天地之气成就了他们的形体，我和所有的人和万物，都是从同一个源头出来的。如果只知道关心自己，而不知道关心人民和爱护万物，那就是背离了我们共同的源头。如果身处高位，拥有令人敬仰的官职和丰厚的俸禄，那就有责任去救助困苦的人民。读书学习古人的智慧，大致知道了什么是大道，就有责任去唤醒那些迷失的人。孔子教人，最重要的就是追求仁爱，而最迫切的，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人成长。如果你能帮助他人，他人还会不被你打动么？他人还会不愿意接近你吗？

最后，勤劳可以得到神的尊重。一个人一天所穿的衣服，吃的食物，应该与他一天的工作和努力相匹配，这样他旁边的人才会尊重他，神灵也会赞许他，因为他是靠自己的努力来维持生活。农民和织女一年到头都在努力工作，才能得到一点点的粮食和布料，而有的富贵之家却整年都在享受着安逸，没有一点创造，却吃着珍馐美味，穿着锦绣华服，这是天下最不公平的事情，是神灵所不能接受的，这样的生活能持久吗？古代的圣君贤相，总是以勤劳自励。如果为自身考虑，那就要练习技艺，锻炼身体，勇于求知，承担责任，这样才能增加智慧和才识。如果为天下考虑，那就要愿意自我牺牲，有人受到了伤害，就应该把它当作是自己的过错。大禹、墨子都是以极度的节俭来维持自己的生活，以极度的勤劳来救助人民。勤劳可以让人长寿，懒散则会让人早逝；勤劳可以让人有所作为，懒散则会被人抛弃；勤劳可以让你帮助人民，得到神灵的尊重，懒散则无助于人，神灵也不会喜欢。

这四条是我在世间几十年的心得，希望你们兄弟们能记住并实践，也传给你们的子孙后代，这样我们曾家就能够繁荣不衰，世世代代都有人才出众。

总结下来，无非四点：慎独、主敬、仁爱、勤劳。

另外，陈广敷对于曾国藩最后的劝说，也让我反观自照。原文如下：

“大人，到了今天这个时候，山人我不得不直说了。一家一姓，国家兆民，两者相比，孰重孰轻，孰大孰小，这对普通人来说，是个不难回答的问题。然而许多读书明理的大人君子却常常愚昧得很。他们之所以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愚昧，并非识见不够，乃由于私心所充塞也。大人几十年来，孜孜矻矻苦读诗书，克己复礼砥砺品行，身先士卒统率湘军，夙夜匪懈以勤政事，但这一切，都被‘忠君敬上’所匡限。若在盛世，此诚可以附骥尾而行千里，伴丽日而照后世，可是大人生不逢时。今者，爱新觉罗氏置国家于水火，令兆民遭涂炭，朝廷正可谓日薄西山，气息奄奄，朝不保夕，行将就木，大人欲灭长毛后而使清廷中兴，岂不是缘木求鱼！又好比南辕北辙。孟子说得好：‘民为贵，社稷次之，君为轻。’又说：‘君之视臣如土芥，则臣视君如寇仇。’吊民伐罪，征讨寇仇，有何不可？大人要问山人对您一生的批评，批评就在这里：几十年来，一直囿于忠于一家一姓之小节，遗忘了拯救国家百姓之大义。千秋史册，或许会说大人是爱新觉罗氏的忠臣，但很可能不会认为大人是光照寰宇的伟丈夫。”

这段话就不用翻译了，语言平铺直叙，道理简单易懂，今天的人们，但凡了解一点儿清朝的历史，理解起来应该都比较容易。仔细思索，即使像曾国藩这样名留青史的名人，身处于当时的时代，想法都难免迂腐，现代的普通人，想要清醒的活着，又谈何容易？唯有不断“攀升”，格物致知，才能拨开云雾，摆脱束缚，而后得到真正的自由。

只有以真理为准则，保持内心的真诚和谦卑，才能拥有真正的勇气和力量。只有对自己的行为保持审慎的态度，对待他人保持尊重和仁爱，才是一个人值得追求的生活方式。